第十章深夜难眠
·她的心广袤如深海，既能容得下生死，也容得下这世俗烟火。而这样的她，足够吸引他的全部注意。
温泉度假回来的第二天，科顿集团为董事长周振举办了声势浩大的追悼会。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但周振的前妻也只是送了花圈过去，连面都没露。
医院这边，所有人都马不停蹄地投入了紧张的工作，除了方瑞君。
她兢兢业业多年，年假都很少休完，一直被人当成工作楷模。但是这次她不仅休假，还将之前攒下的假期一并请了。有人说她准备去国外旅行结婚，也有人说她旧疾复发，不得不回家休养。
没有人知道，林念恩在周振下葬的那一天被方瑞君约去了墓园。
为了避开周振那边的人，她们见面时已临近傍晚。
墓园的小径旁已经亮起了莹白的路灯，更显得四周幽深静谧。
方瑞君将她带到了一座很特殊的墓碑前，那上面不仅没有死者的照片、生平，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她将花束放在墓前：“这是我为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买的墓，无论如何，对我来说，他都是一条生命。”
林念恩垂下头，也默哀了一分钟。她想，这一刻……无论方瑞君曾经做过什么，此时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女人，仅仅是一个失去孩子的可怜母亲。
她本可以留下这个孩子，说到底是她自己亲手扼杀了他。人活于世，都有自己的执念，因为她看多了未婚妈妈的痛苦，所以决不让自己也走上同一条路。
这究竟是喜还是悲？
“你一定很困惑吧，我为什么会有那条手链。”
方瑞君说完，呆呆地看着墓碑发愣：“孩子是我自己选择打掉的，但刽子手是他周振。周璇下葬当天，就是在这里，我只是想让他来看一眼我的孩子，就一眼……可他却担心落人口舌，怎么都不愿意来！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人？呵！终究连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才让我在这里遇到了那个叫陆洋的男人。我这才知道，原来他那么宝贝的女儿其实……唉，她的死，也和他脱不了干系！所以从那天起，我让陆洋将周璇写给他的情书拿过来，然后找人模仿她的字迹去写，我一份一份地寄给他，就是想要狠狠地报复他！我不甘心就这样放他走……我真的不甘心……”
方瑞君竟然遇到了陆洋？
林念恩只觉脑袋嗡嗡直响，如果不是亲耳所闻，她实在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也许正如江牧所说，万事冥冥中皆有因果。
“死者已逝，活着的人难道还要继续带着这些痛苦和恨过一辈子吗？”
方瑞君的唇边忽然绽开一抹苦笑：“小姑娘，别拿你们社工的那套来诓我，有些坎我知道自己永远都跨不过，而我，也永远不会自欺欺人。其实这世上有很多结，但有一种结……是死结。你越是挣扎，它收得越紧，最后就永远都解不开了。”
春风吹得人暖洋洋的，可林念恩看着方瑞君的笑脸，只觉得背脊发凉。
新一周，晨会。
因为蔡丽文临时出差，会议在林念恩的主持下反而比平日严肃了几分。
“上周结案五例，这周肾脏科、肿瘤科、重症科都在转介系统上提交了申请，差不多也有五六例。嗯……先确认一下是否真的需要接案。另外，在实习生下临床前，宋晚要记得务必先确认她们已经对病人的基本情况有全面的了解。之前肿瘤科主任向我反馈，有家属说我们的实习生热情有余，但去了病房三次还会把病人的家属弄错，这必须引起重视。”
宋晚忍不住睨了裴梦尧一眼：“后面我会在带实习生的时候注意一下。”
“嗯，除了实习生，其他人更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夏天到了，温度变化，意味着病人会变多。如此一来医护人员的工作压力也会变大，所以减压小组的活动需要增加频次，并面向所有科室。其次因为气温升高，病人及家属更容易烦躁，这也就需要我们更加注意他们的情绪变化。对了，记得提醒食堂准备一些降暑的绿豆汤放在开水间。”
“好的，明白。”
“差不多内容就这些，还有什么问题？”
林念恩环顾一圈，见大家都笑眯眯地看着她，心中有些异样。
她合上笔记本：“既然没有问题，这周请大家继续加油。”
裴梦尧垂着头和一旁的实习生说着悄悄话，并没有注意到林念恩已经走到她身后，并敲了敲她的桌子。
“在聊什么？”
那名实习生大惊失色，连忙结巴着说：“对……对不起，其实没……没什么。”她实在是太紧张了，一不小心便把手机也摔到了地上。林念恩弯腰捡起来，只见屏幕上赫然是一张像素模糊的照片。正是那日在温泉度假中心看电影时，她和江牧因为被拉入梦中而昏睡的场景。
裴梦尧踌躇了片刻，突然小声问道：“念恩姐，如果你真和江医生恋爱了，可要请咱们吃饭啊。”
“对啊对啊，天大的喜事。”像是受到了什么鼓励，其他人都跟着起哄。
林念恩有些发窘，但仍僵着脸。她将手机还过去，而后走回自己的位置拍了拍桌子：“虽然我们部门一向强调自由和平等，但也不代表可以在会议场合随意八卦上级。”她一边说着，目光扫过宋晚和裴梦尧，警告的意味明显。
那两人连忙垂下头互相对视了一眼，笑而不语。
“咚咚咚——”
“请进。”
进来一个护士：“林社工，心理科江医生说有事找你，让你尽快过去一下。”
霎时，整个办公室都陷入了一片静谧。
“好，知道了，我等会儿就过去。”林念恩面上没有什么波澜，拿起笔记本，“咳咳，那边有个案主转介给我，我去看一下。对了，以后可能我们和心理科合作的地方会有很多，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尝试。”
“哦——”所有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明白。”
林念恩只觉背脊冒出了一层冷汗，连忙离开了办公室。一走出门，她就长叹了一口气。照片，照片……她觉得自己最近似乎逃不开它了。
心理科。
林念恩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一个中年妇人正疯狂向江牧推销自己的女儿。
“江医生，虽然我跟你仅仅是病人和医生的关系，可是我看人一向很准。我觉得你一定是个非常适合结婚的对象。你看你，不仅人长得帅，做事情又有耐心和责任感。我有个女儿刚好比你小两岁，改天你来我家吃饭，就算最后不能成，权当是交个朋友也行。”
江牧对于她的话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可当对方突然握住他的手时，他微微皱了皱眉。
林念恩踌躇了一会儿，还是主动敲了门：“打扰一下？”
江牧趁机把手挣脱出来，然后向那妇人介绍：“阿姨，我今天特意帮你约了林社工，她的病人都排得满，特意看在我的面子上才抽空过来。”
“阿姨您好，叫我小林就行。”
（温馨提示：全文小说可点击文末卡片阅读）
那妇人盯着林念恩看了半晌，然后笑道：“原来你就是林念恩，总听江医生提起你，没想到你本人又美又有亲和力。但是呢……”她话锋一转，“我还是觉得如果夫妻双方工作量都很大、每天忙得不见人影，就没有时间顾家了。”
林念恩讪讪一笑，目光瞥向江牧。谁知对方耸了耸肩，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等着看好戏的模样。她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真是过河拆桥！
“阿姨，听您这么说，是不是对工作忙碌、无法顾家的生活状态不看好？我爸爸以前也是这样，时常工作到很晚才能回家，我妈就时常在家抱怨。”
“对对对，一点也没错。唉，我先生就是这样，他一晚归，我就总担心他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久而久之就成了习惯性失眠，所以才来看医生……”
话题渐渐被引上了正轨，林念恩索性带着妇人进了谈话室。临进去前，江牧对她竖起了大拇指，而她毫不客气地甩过去一记白眼。
四十分钟后，林念恩终于结束了初次会谈。临走前，对方还拉着她的手说：“我认识很多优秀的小伙子，下次我带一些照片来给你选啊。”
林念恩笑着送她一路到电梯门口，回来后一进门就说：“这个阿姨的心结确实有很大一部分来源于家庭。她的丈夫因为是救援队员，所以长期在外工作，还总有生命危险。女儿呢，也总嫌她啰唆，时常不见人影。她自己的父亲半年前摔伤后瘫痪在床，她请了护工，但自己也经常要过去。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叠加在一起，出现间歇性失眠也不奇怪了。”
江牧给她倒了一杯茶：“我给她做过几次治疗，但都是短时间有效，很容易复发。”
林念恩逮着机会，狡黠一笑：“我早就说过，你们催眠治标不治本，关键时刻，还是要我们出马！”
“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连续说了四十分钟的话，林念恩有些口渴，正喝着水，一听他这话险些喷了出来。她扭过身子，索性也不看他，随口问：“像你这样的单身青年，是不是经常遇到这种喜欢介绍对象的热心病人？”
江牧思索道：“主要还是因为条件好。”
“……”
林念恩被他如此直白的自恋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放下水杯，忍不住对着他脸上的金丝圆边眼镜打量了一会儿：“你今天是不是心情很好？你都不知道，我办公室那些小姑娘还说你心情好的时候就会戴这个眼镜，心情不好就戴透明无框……”
闻言，原本在指间高速旋转签字笔突然停在空中。江牧抬头凝视她，似笑非笑：“你挺关心我。”
“没有啊，只是那些小姑娘总喜欢八卦……”声音越来越低。
空气中忽然流淌着几丝缠绵的甜意。
“你是那种眼镜控吗？我从来没见过哪个男人有这么多眼镜。该不会是因为你的眼睛太好看，怕别人一不小心就被你催眠？”
“的确如此。”
林念恩一怔，她原本只是想开个玩笑，万万没想到对方就这样承认了。
她满脸的怀疑：“哪有这么容易被催眠……”
“试试。”
不等林念恩反应过来，她只觉自己对上一道沉沉的目光。
周遭的空气都跟着沉寂下来。
明明不是第一次看到他摘下眼镜，不知是不是提前有了心理预设，她竟有种错觉，好像他的眼睛比平日里更加黯黑深邃，视线灼热，像是冥冥中有股强大的气场和压迫感侵袭而来。
她几乎要忘了呼吸，整个身体动弹不得，意识像被完全抽离了似的。
眼前是一片蔚蓝的大海，空中云影浮动，像极了儿时去太奶奶家看到的场景。她看到年少的自己光着脚丫在沙滩上走着，而不远处，从蓝色天幕下走来了一个少年。他模糊的身影在阳光中像是会发光，金灿灿的，让人移不开眼……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孩子的啼哭声，声音在耳边越来越大。
她蓦地回过神，只见宋晚正牵着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走了进来。
“念恩姐，我刚刚在路上发现这个孩子，她好像是和家人走失了。问什么都不说，就是一直哭。我也让人播了广播，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人来认领。”
林念恩还没完全回过神，看着宋晚发愣。
江牧的声音切进来：“送去保卫科。”
宋晚一脸无奈：“可能保卫科的叔叔表情太过严肃，她刚走到门口就死活不愿再进去，哭得也更加厉害了。我没办法，马上有个减压小组的活动要开始了，办公室里也没人……”她突然转向江牧，“心理医生应该很擅长哄孩子的吧？”
“这个……”江牧正想拒绝，谁知那孩子突然就冲他走了过去，然后对着他莫名注视了两秒，竟然就不哭了。
林念恩终于定了神：“你先去忙吧，等会儿如果家长找过来，就让她直接去导医台那边，我把孩子送过去。”
“好的，那就……麻烦二位啦！”宋晚临走前对他们暧昧地眨了眨眼。
林念恩无奈地摇了摇头，空气中骤然弥漫起一股诡异的气氛。
“突然想起有个会议，我得赶紧过去。”江牧拿起笔记本便要往外走，谁知被林念恩双臂一伸，活活拦住。
“你刚刚对我催眠了？”
“我只是证明一下戴眼镜的原因。”江牧说完，想要绕开她。谁知刚要迈开步子，他的衣角突然被什么拉住了。
“漂、亮、叔叔……”
他低下头，看到女孩天真无邪的一双闪着泪花的大眼睛。
林念恩很不厚道地笑出了声：“身为一个心理医生，该不会连小孩都搞不定吧？”
江牧僵直着身体愣在原地：“你可能对心理医生有什么误解。对于这种无法掌控的事物，我向来避之不及。”
林念恩丝毫没有要帮他解围的样子，反倒摆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可是我记得以前小的时候，学校里的心理老师都扮演知心姐姐的角色。”
“我也记得很多年前，你们社工就是公认的社区大妈。”
“偏见。”林念恩一时语塞，索性也没再理会他。
小女娃像是感受到江牧的嫌弃，她扭过头，顿时嘴巴一咧，猛地眨巴了两下大眼睛，眼泪便开始打转，蓄势待发。
见状，江牧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好像再多待一秒就会窒息一样。
林念恩叹了口气，还是决定亲自出马。她先是用免洗消毒液涂抹在手上，然后走过去，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脸蛋：“不哭不哭，阿姨陪你玩儿好不好？”
（点击上方卡片可阅读全文哦↑↑↑）
感谢大家的阅读，如果感觉小编推荐的书符合你的口味，欢迎给我们评论留言哦！
想了解更多精彩内容，
转载请注明：http://www.baozhidingweimt.com/bzlm/16014.htm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