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宋哲元,人们首先想到的是他征战西北时位列“五虎上将”的赫赫威名,是他率领29军抗击日寇的英勇事迹。
然而正如硬币的正反面一样,在这些正面光环之外,他还曾是遭万人唾骂的杀人狂与刽子手,宋哲元在陕西剿匪时,曾率部手刃名俘虏,一时间尸横遍野,令人胆寒。
据传,宋哲元下令砍杀俘虏时曾说过:我宁愿背负一世骂名,也绝不会放虎归山。
为何宋哲元要对已经投降的俘虏下此狠手?他在做决定时是否有丝毫犹疑?要找到问题的答案,我们得从他的成长环境和从军经历说起。
投笔从戎,成为冯军“五虎上将”之一
宋哲元生于年,祖籍原是河南,后迁于山东省乐陵县赵洪都村。据赵洪都村宋氏族谱所记。
宋哲元先祖曾在官场上屡任要职,后来随着朝代变迁,家道中落才流落到山东做了普通人家。
宋家虽贫,家中长辈却都一脉相承地读过书,父亲奔走各地给人当夫子赚取微薄的养家费,等宋哲元略大后,也开始读书,由舅父沈芬兰先生教授。
宋哲元幼时,家中贫瘠,常常需要用野菜果腹,于是他从小便立下志向,一定要改变这种艰苦的生活,因而努力读书。
到了17岁,宋哲元学问已经很好了,他开始自力更生,在当地开设了学馆,教书育人。
教书先生当了几年,宋哲元深感世道艰难,已经不只是食不果腹的问题了。晚清政府的风雨飘摇,使得列强入侵的脚步愈加急切。
博学广识的宋哲元在目睹了山河破碎、民不聊生的惨状之后,思虑良久,终于痛下决心关闭了学馆,投笔从戎。
当此之时,宋哲元深知文人填不饱肚子,更救不了中国,只有武力能称雄称霸。
宋哲元离开家乡后,考入了北京武备学堂,在那里他接受了整整五年的军事理论和作战技巧的培训。
由于宋哲元自幼聪慧,这天赋用在武学上竟也毫不逊色,他在武备学堂表现出色,深受教官喜爱。在广州度过了见习期后不久,宋哲元就做了陆建章手底下的稽查员。
也正是因为这个契机,他结识了后来称霸一方的冯玉祥。彼时冯玉祥正值微末之际,在陆建章手底下做事,在冯玉祥进入袁世凯备补军后,宋哲元任第一营前哨哨长,与冯关系愈近。
此后,宋哲元便紧跟着冯玉祥,目睹他一步步成为称霸一方的大军阀,而他自己也从一个小小稽查员,一步步走向权利的巅峰。
此后,宋哲元在冯玉祥麾下历任营长、团长、旅长之职,最终统领一支军队。共事数十年,冯玉祥对宋哲元十分信任,也同样赏识他的才能,屡屡交付重任。
在西北军中,宋哲元与张之江、李鸣钟、鹿钟麟、刘郁芬并称为“五虎上将”。
宋哲元跟着冯玉祥征战四方,威名赫赫。除此之外,他还做了不少利民的事情。
在驻守承德时,他曾成立蚕蜂学校,免费教授养蚕养蜂的知识技能,鼓励当地农民在耕种之余多兴副业,增加收入;
除此之外他还兴办了军械厂,仿造外国枪械,既能扩充军备,又能卖出增加军费和给工人补贴。
这样利民爱民的宋哲元,也曾得到过市民的夹道欢送、箪食壶浆的待遇,但经历陕西剿匪事件后,他的名声一落千丈,所到之处人人胆战心惊,道路以目。
陕西剿匪,斩杀俘虏声名狼藉
年,宋哲元时任陕西省主席兼第四方面军总指挥。那时军阀割据,此消彼长之间,不少残兵败将集结成团,盘踞在陕西尤其是陕南、陕甘边境一带,搅得当地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宋哲元既管辖此地,自然不能放任不管。在他亲自带兵剿匪之前,西北军第十三军军长张维玺曾率部攻破被麻振武(绰号“麻老九”)盘踞的同州,大获全胜,俘虏了土匪余人。
当时宋哲元便致电张维玺,提醒他决不可放虎归山,但张维玺心生不忍,没有听从他的建议,反而给俘虏都发了遣散费,逐一放归。
后来这些败匪并没有如张维玺所料的那样洗心革面,回乡从事正业,反而等张军走后又各入山头,再次当了匪寇,使得陕西省剿匪局势变得更为严重。
得知此事的宋哲元怒不可遏,声称一定要彻底将陕西匪寇清除殆尽,一个不留。
而为彻底平息陕西匪患,宋哲元亲自率部剿匪,势如破竹,先后攻破三原、高陵、韩城等地,到了党玉琨(绰号“党拐子”,原为郭坚旧部,实力强劲。)据守的凤翔后,却久攻不克。
的确,凤翔城易守难攻,无论是谁来了,这都是一块难啃的硬骨头。但宋哲元是何许人也,他久经战场,克敌无数,自然不会被党玉琨难倒。
年8月,在经过紧密的筹备之后,宋哲元与张维玺发动总攻,大破凤翔,党玉琨及其亲部都在战斗中被击毙,宋军大胜。
然而党玉琨手底下的土匪却成了大问题。在党玉琨败死后,他们都成了俘虏,面对数量这么庞大的俘虏,宋哲元思虑良久,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处置。
宋哲元虽然从戎多年,却始终没忘幼时读史学到的教训,他深知这些匪徒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加之张维玺剿匪失败的前车之鉴,如果自己不当机立断,不久之后他们又会纠集在一起,继续在民间猖獗。
最终宋哲元痛下决心,下令将名俘虏全部斩杀,不留一个活口。可张维玺依旧于心不忍,觉得此事太过有违人道,苦劝宋哲元不要“把事情做绝”。
但宋哲元对于张维玺的劝解却不为所动,他睁大眼睛坚定说道:“我宁可背负一世骂名,也绝不会放虎归山。”
而张维玺见劝不动他,只好依从。在对俘虏执行死刑时,宋哲元与张维玺一同观刑,他还能面不改色地与张维玺谈笑,丝毫不见动摇与不忍,可见其决心之强。
当时行刑的地点并没有保密,而宋哲元也故意放出风声,请附近百姓前来观刑,前来观刑中的不少人被这血腥的场面吓得浑身颤抖,噩梦缠身。
但此事过后,陕西境内土匪果然降的降,散的散,再没人敢触宋哲元的霉头,因为他们深知一个不慎,党玉琨部便是他们的下场。
宋哲元虽然彻底扫清了陕西省内的匪患,但他的名声经过此事后已经变得臭不可闻,百姓每每听到他的名字都不寒而栗。在老百姓看来,宋哲元手底下冤魂无数,已经如同恶魔一般。
但宋哲元如此行事,既是为了剿匪大业,也与他的从戎经历有关,如果不是在战场上见惯了鲜血,他决计做不出这么狠辣的事情来。
他在领兵时运筹帷幄,经常会仔细辨别局势后再行动,但出手时又果敢狠辣,这一特点有利有弊,对自己人过于残忍使他声名狼藉,但对日寇狠辣果决又让他声名鹊起!
七七事变,初期对日绥靖毁誉参半
年,在经历了惨烈的中原大战后,西北军残部被国民党整合为29军,宋哲元任军长,彻底脱离了冯玉祥。此后他带领着这支部队在抗日战争初期建立了赫赫威名。
年9月18日,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爆发,宋哲元听闻消息怒不可遏,愤而呐喊:“宁为战死鬼,不当亡国奴”,极大地鼓舞了29军士气。
此后,他言出必行,在抗击日寇的战斗中身先士卒,从不畏惧。
在喜峰口之战中,29军大刀队异常勇猛,收割无数敌寇的头颅,喜峰口大捷是“九·一八事变”后,中国军队首次在日寇的碾压下取得胜利,意义非凡。
据传,29军大刀队夜袭敌军,手起刀落,斩下一个个日寇的头颅,吓得他们溃不成军,不少幸存的日军自此以后连睡觉脖子上都要套着钢圈,生怕半夜被大刀队偷袭,瞬间毙命。
在这场血腥的胜利中,宋哲元和他的29军威名远播,作曲家麦新据此创作了一手名曲《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
这首歌在当时抗日的军营中广为传唱,是鼓舞士气的金曲。直至今日,这首歌依旧传唱不息。
然而谁也没有想到,英勇的抗日英雄宋哲元,竟然会在“七七事变”之后,对野心勃勃企图侵占中国的日军采取绥靖政策,一度摇摆于蒋介石与日军之间难以抉择。
年7月7日,日本驻军在卢沟桥以北地区举行军事演习,后又找借口包围了宛平县,还向宛平城墙射击。由于事发地正在宋哲元势力范围内。
宋哲元手下将领冯治安、张自忠、秦德纯皆主张与日军展开决战。因为当时在丰台的日军不过余众,宋哲元的29军却有8万将士,若此时开战,胜负一目了然。
然而狡猾的日军在此时放出了和谈的烟雾弹,主动要求停战,并摆足了姿态与宋方谈判。宋哲元对日军抱有幻想,相信了他们和谈的决心,下令不与交战。
谁知日军趁宋军放松警惕之时,不断往丰台增兵,后来再起摩擦时,更是变本加厉侵犯宋军驻守领地。
在屡次谈判后,宋哲元仍然没有对日军动手,而是极力和谈寻求和平。与此同时,日军则已经在毫不遮掩地增兵练兵,磨刀霍霍。
对于反对外敌入侵,中国军队按说不该有丝毫迟疑!可宋哲元作为29军的最高将领,他的态度却是至关重要的。
当时宋哲元在天津,蒋介石一再催促他离京,说此事必不可和平解决,可宋哲元都不为所动,依旧对日采取绥靖行动。
其实,宋哲元虽然是一名悍将,但到底是军阀出身,觉悟不够!对敌从来都喜欢坐观局势,思量利弊后再采取相应的行动。
当时他已经是北方最大的将领,手下29军威名赫赫,而他之所以没有听从蒋的命令,主要还是出于两方面的考量!
一是对日军抱有幻想,希望能用和平的手段解决,不愿爆发大规模战争;二是他根本不信任蒋介石及其领导的国民党政府。
对于第二点,也跟宋哲元从前的经历有关。宋哲元曾经参与了三次“倒蒋”活动,如果蒋介石有黑名单。
他的名字一定是其中显眼的一个,故此他不相信蒋介石劝他离津是为了让他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相反在宋哲元的认知中,一旦离开自己的势力范围,不仅要丢失权柄,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故而面对日军的得寸进尺,宋哲元一再忍让,甚至为了达成和谈的目的,他将自己的军队拆散,送走了几个师。但与此同时,日军却增员至6万兵力,对宋军有着了压倒性的优势。
眼看日军不打算善了,在最后一次冲突爆发后,宋哲元终于醒悟——日寇是喂不熟的中山狼,此战必不可免,和平已无希望,于是奋起反击,率部与日军交战。
然而一切已经太晚了,由于军队的拆分,宋哲元的29军优势尽失,与日寇交战不久便丢失天津(时称平津),被迫赶赴保定督师。
但不得不说,平津的失败给宋哲元带来的影响是巨大的,他初期对日的绥靖政策遭人诟病,虽然后面奋起反击,终究未能挽回失地,而他的抗日英雄名声,也因此蒙上了一丝灰色。
一时疏忽,终铸恶果。
戎马一生,病痛缠身葬于绵阳
年,宋哲元因病请辞,从战场上彻底退下了。他最后的时刻是在绵阳度过的。
绵阳是一块山清水秀之地,也是宋哲元与妻子常淑清女士结为连理的地方,这里虽非他的生养之地,但也能给他灵魂以最后的慰藉。
来到绵阳不久,宋哲元病情急剧恶化,卧床不起时曾对旧部流泪感慨:“军人不能战死沙场,反而卧病在床......不能看见胜利,死也不能瞑目,望你们努力吧。”
宋哲元对抗日之事临死都不能忘怀,可见其一片谆谆爱国之心。
宋哲元病逝后,国民政府肯定了他的抗日功绩,明令褒扬,并追赠为一级上将。
他的死讯很快传遍全国,目睹了当年宋军杀害俘虏场面的民众无不引以为谈,心有余悸,称其为“血债血偿”。
当年那场血案,宋哲元在离开陕西后再也没有提起过,正应了他先前所言:宁愿背负一世的骂名。
无论后人如何评价,他都丝毫不放在心上,临终前唯一惦记的,也还是未完成的抗日大业。
宋哲元的一生是传奇的一生,既有赫赫威名,又有狠辣之声,既是抗击日寇的英勇名将,又是导致“七七事变”恶化的主责任人。
宋哲元的生平,不断被后人挖掘与评述,假如被他本人知晓,也不过是一笑了之,正所谓:是非审之于心,毁誉听之于人,得失安之于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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